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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彝、年富均是沉忆辰提拔上来的干练之人,再加上于谦本就雷令风行,仅仅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数十万石的米粮跟一百万两军饷,就随着襄城伯李瑾的就任运输到了边疆。
对于边关将士的待遇,沉忆辰向来秉持着皇帝不差饿兵的理念,只要战时均发放双饷,并且各种抚恤金相比较以前翻了不止两番。
重饷跟抚恤带来的最根本改变,那便是将士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从之前军户状态下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变得渴望在战场立下赫赫战功,来为自己跟妻儿拼出一个更好生存环境。
此时漠南蒙古的最北端卫城,已经须发皆白的定襄侯郭登,横刀立马在军阵的最前列。他的身后列队着密密麻麻的大明将士,鹅毛大雪飘落在映着寒光的甲胃上,给人一种极强的视觉压迫感,呈现出一股充斥着暴力美学的画面。
定襄侯郭登勒了一下缰绳,身下的战马前蹄腾空跃起,发出一声嘹亮的马啸。
只见郭登转过身来,脸上神情充斥着一股刚毅,他朝着身后的大明漠南军怒吼道:“儿郎们,本侯在这块疆域守了足足五年,期间面对过无数次鞑虏的犯边挑衅,包括尔等身后的这座卫城,也曾在鞑虏的进攻中沦陷化为一片废墟!”
“你我皆是堂堂大明男儿,没有谁愿意当个缩头乌龟,永远躲在城池里面等着鞑虏的进犯。现如今终于等到了沉元辅下达号令,大明的铁骑将踏入草原惩治不臣。”
“本侯老骥伏枥,仍志在千里,尔等身为我大明血性汉子,有没有信心跟勇气令鞑虏俯首乞怜!”
别看定襄侯郭登年近六旬,却依然声如洪钟,让在场众人震耳欲聋。
毕竟是从永乐朝过来的老人,经历过大明北伐的辉煌年代,还走过了仁宣两朝的退守时代,更亲历过正统朝时期的至暗时刻。
只有看过王朝兴衰,才能深刻领悟到仅仅过了不到十年时间,变得重整河山再度“北伐”的难处。郭登庆幸在大明的至暗时刻出现了沉忆辰,更欣慰九边有着一群坚守的汉家儿郎。
现在到了他们展露龙之獠牙的时候了!
“大明!大明!大明!”
雷鸣一般的呼声从上万大明将士喉咙中喊出来,能挑选获得参加突袭行动机会的士卒,均是九边最为精锐的骁勇之士。他们不需要用过多的言语,来证明自己的士气跟战意,仅需要呼喊着大明的国号,让整个草原为之颤抖便足矣。
“很好,不愧是我大明儿郎。”
“出发!”
定襄侯郭登怒吼一声,就领着一万漠南军精锐向北进发。
这一幕的场景,同样还在辽东上演着,新任总兵官襄城伯李瑾,正亲自率领着精锐将士西进,打算横扫科尔沁蒙古诸部。
相比较定襄侯郭登廉颇未老的坚韧,襄城伯李瑾更多充斥着一股新人的意气风发,同时他内心里面还有着一股对沉忆辰的感激跟彷徨。
说实话,他并不清楚内阁首辅沉忆辰,为何会挑选自己这个袭爵的年轻勋戚,来到辽东接替丰润伯曹义的总兵官一职。
要知道辽东乃九边最为重要的军镇之一,并且这一次主动征伐蒙古汗国意义重大,按照常理推测应该派一名老将坐镇,结果沉元辅却挑选了声名不显的自己来统帅辽东军。
不管沉元辅到底是有何考量,这份任命对于襄城伯李瑾而言就是一种认可,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李瑾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哪怕这次就是马革裹尸还,也一定要达成战略目标!
边关热血沸腾的出征仪式,并没有影响到京师的岁月静好,沉忆辰坐在书桌前,默默看完兵部尚书于谦送回来的军情奏报,然后就放在了一旁。
他丝毫不担心这次出征的结果,如果千挑万选的精兵,去打个出其不意的突袭都能战败的话,那就意味着大明北伐将遥遥无期。
胜利是必然的结果,无非就是看获利多少而已。
就在此时,中书舍人赵然元走了进来,朝着沉忆辰禀告道:“元辅,陛下授课时间到了。”
进入明良四年朱见清年满八岁,按照明朝祖制太子年满八岁之后就要出阁读书。虽然朱见清已经登基为帝,但他幼童身份本质改变不了,依旧还是要按照帝王教育的标准来执行。
身为帝王师,沉忆辰这段时间除了要处理内阁政务,还得增加前往文华殿的频率去教导明良帝读书,培养他日后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陛下今日已经上了几堂课了?”
沉忆辰揉了揉眉间,朝赵然元反问了一句。
“陛下凌晨便起来读书,已经上了两个时辰的课了。”
听到赵然元的回答,沉忆辰叹了一口气,某种意义上他是为明良帝感到可怜。
原因就在于明朝皇家教育极其严苛,特别是对于太子储君或者幼年皇帝,每日学习时间高达十二个小时以上,几乎是天不亮就得上文华殿读书,到了晚上还得再温习一遍当日功课,直至能够熟练掌握为止。
除了文化课程,明朝前中期还得学习骑射这类君子六艺,皇帝或者皇太后会经常考核,若是考核不过关或者不认真学习,就会受到惩罚。
这种繁重的学习生活,压制了孩童的本性,导致皇帝往往在成年亲政可以做主的时候,就立马开始“放飞自我”,于是乎明朝后期出现了许多奇葩皇帝。
别的不说,就拿明英宗朱祁镇来举例,他就是在太皇太后张氏的严格要求之下,才会对王振产生一种异样的心理依赖,到了后来极其厌学还经常缺席朝会,以至于发展到对“压迫”自己的文官集团进行报复。
沉忆辰不想阐述什么学习重要性的大道理,他更期望文武百官能抛开朱见清的皇帝身份,意识到对方仅仅是一个年满八岁的孩童,有着游戏玩耍的天性。
但是每当沉忆辰跟阁部大臣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就会遭到一致反对,哪怕商辂、萧彝、李贤这群外界眼中沉党铁杆,都不支持放纵皇帝去“玩物丧志”。
对于这种局面沉忆辰也是无可奈何,要知道就算几百年后的现代社会,主流观点依然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各种给孩子报补习班,生怕输在起跑线上面。
更何况几百年前的明朝,世人眼中想要培养出贤明君王,那么就必然得极其严格的勤学向上,严师出高徒,对于皇帝来说同样如此。
同时文官集团还不乏阴谋论的猜测,沉忆辰想要减轻明良帝的学习负担,可能是打着佞臣“声色犬马”的想法,让皇帝品尝到放纵滋味就会更依赖他。
身为臣子,文官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皇帝才是未来大明的希望,抗议情绪简直比当初沉忆辰推行文官清流外派还要强烈。
没办法,沉忆辰只能选择妥协,在自己授课时间段不去讲复杂的四书五经内容,更多是与明良帝说些奇闻趣事。
“当臣子不易,当皇帝也难。”
沉忆辰向赵然元感慨了一句,然后就起身朝着文华殿走去,踏在紫禁城的青石板路上,远远就能看到高居上位的明良帝,正在翘首以盼着沉忆辰到来。
对于朱见清而言,多位讲师授课经延,只有沉先生才能让自己得到短暂的放松。
“臣,见过陛下。”
沉忆辰踏入文华殿内,拱手朝着明良帝行了一礼。
“先生快快请坐,朕期盼多时了。”
朱见清一脸高兴的给沉忆辰赐座,随着跪拜礼的逐步废除,皇帝跟臣子之间的森严礼节满满模湖。不过众多经延讲师之中,除了沉忆辰跟几位年事已老的大臣,其他翰林侍讲还是没有君前入座的待遇。
“谢陛下。”
沉忆辰再度躬身行了一礼,就坐在了文华殿左侧的一张太师椅上。
这边沉忆辰刚一落座,那边朱见清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先生,你前日跟我说过欧罗巴发明了一种烧开水的机器,力大无穷能催动马车船舶前行,朕昨夜用茶壶烧水试了一下,只要堵住壶嘴确实能感受到一股很大的力量。”
“忠国公西征已经有半年时间,他们多久才能攻下西域恢复丝绸之路,从欧罗巴把这烧开水的蒸汽机带回来?”
不管给明良帝朱见清灌输多少四书五经,孩童的天真始终无法泯灭,他始终记得沉忆辰说过的那种神奇机器,并且还忍不住用茶壶小小试验了一番。
听到明良帝这个问题,沉忆辰愣了一下,他会讲起蒸汽机的故事,更多是想要在皇帝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让他对科学事务产生兴趣,而不是如同传统儒家那样认为奇技淫巧。
只是沉忆辰没有想到,自己仅仅随口一提,明良帝朱见清就记在了心中,还用茶壶烧水试验了一番。对于这种科学的求知探索以及动手精神,沉忆辰表示很赞赏。
但问题在于先不说石亨多久能收复西域打通丝绸之路,蒸汽机这个玩意要到十八世纪才能在欧洲出现普及,并且引发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现在欧罗巴还处于文艺复兴的早期阶段,可没有这么先进的科学技术。
没办法,沉忆辰只能委婉回道:“鞑虏乃我大明百年世敌,想要征服他们非一朝一夕之功,忠国公西征可能需要数年乃至于数十年时间,才能打通丝绸之路恢复大明与欧罗巴之间交流”
“是吗?”
听到沉忆辰的回话,明良帝朱见清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他渴望去探寻先生口中那个神秘未知的世界,却又显得是那么遥不可及。
“陛下,其实烧开水这个蒸汽机,不一定要从欧罗巴带回来。臣已经与工部大司空有过商议,准备财政拨款开设一所类似于国子监的大明科学院,让那些对算术、器械、工程感兴趣的学子就读,并且工部、大明钱庄、财部会优先选拔。”
“到时候说不定能提前看到,我们大明造出来的蒸汽机。”
沉忆辰之所以提拔徐有贞,并且容忍他组建沉党的一系列行为,就在于对方是一个跨时代的理工科天才,加之他那极端固执的性格,想要改变大明这个时代独尊儒术的法统,非徐有贞这种人不可。
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还在推进之中,沉忆辰不想过于刺激士大夫阶层,更不想改革变法步子迈的太大扯到蛋,以至于重现王莽新政的下场,被打上乱臣的标签众叛亲离。
科举制度是封建王朝的统治根基,属于牵一发动全身的那种。沉忆辰只能跟徐有贞配合,采取组建大明科学院这种方式迂回发展,把工科学术给纳入到仕途考核标准中来。
当然,这个动作不能太过于明显,更不能让人意识到沉忆辰有动摇儒家治国的企图。大明科学院的优先选拔途径,暂局限在工部以及新创建的大明央行跟财部,这样既能开辟一条新的仕途通道,又不会跟传统士大夫阶层产生太大利益冲突。
毕竟工、商这些舍本逐末的学科,自古就遭受文人士子鄙夷,你去求他们转过来学习,说不定对方还觉得拉低了自己“档次”。
“太好了,先生可以放手去办。”
明良帝朱见清自然不知道沉忆辰真是目的,他仅是流露出心愿得到满足的高兴。
说完之后,朱见清可能觉得还不够尽兴,想起一件事情于是赶紧向沉忆辰倾诉道:“对了先生,曹伴伴最近从宫外进献了几只鹰犬跟珍禽异兽,朕把它们关在了豹房饲养。”
“等到授课结束,要不先生跟朕一同去看看,以先生的博学多闻,一定能认出那些珍禽异兽叫什么。”
豹房?
咋一听到这个既陌生,又隐约有些熟悉的名字,沉忆辰感到有些茫然。
这不应该是明武宗朱厚照时期,出现的着名场所名称吗,为何在这个时候会有豹房,难道说曹吉祥又按捺不住整出了什么新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