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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们收到命令,手上的力气就这么一松,那些持枪的士兵便破门而入——清一色的新军制服,士兵手中枪尖上的刺刀发出令人胆颤的光,转眼站成两列,拉下枪栓指着府中的人,严阵以待等候命令。只见一个头戴翎帽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背着手慢慢悠悠地从门口走至赵氏面前,因为肥胖,脸上的肉都耷拉下来,配上两撇胡子看起来有几分可笑。
赵氏手抓住太师椅的扶手,冷笑:“郑都统好大的架势,当真今非昔比,好不威风!”跟在那个都统身后的是一个副官装扮的清俊少年,连枪都只是惫懒地提在手上,然而其他士兵甚至就连郑士麒却是见惯不惯的样子。
郑士麒踱步上前俯身行礼,慢条斯理地说道:“师母别来无恙,自从上次被李公从这座府邸哄了出去,士麒已快二十年未曾给师母请过安了,如今看来师母依旧是精神矍铄,风光依旧。”
赵氏别过头不受礼,冷声说道:“什么师父师母,这里谁是你师母!我先夫可不曾教过像郑都统您这种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学生!”
郑士麒摸了摸嘴上的两撇胡子,听到赵氏骂他也不生气。他素有一个笑面虎的称谓,不管是熟人还是仇人他都能笑脸相迎。男人眼神轻蔑地睨着赵氏:“师母说笑了,郑某日夜不敢忘记老师的栽培,一心想报答李家的‘知遇之恩’!不过看来,倒是师母贵人多忘事,忘记了现在可是民国,学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李公骂得颜面扫地却不敢还嘴的学生,而李家也早已不是从前呼风唤雨一门豪贵,而是人人喊打的卖国贼子!”
说着,他向后轻轻递出一个眼神,那围在李府外面的乡人便在镇长的带领下齐声高喊着‘卖国者秦桧,误国者李中堂’‘打倒卖国贼,李家人偿命’的口号。
赵氏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郑士麒你个混账,枉老爷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
郑士麒先是古怪地笑,最后笑脸一收:“不薄?当众让我难堪是对我不薄,阻我官路挡我财路是对我不薄,真是好一个待我不薄!老夫人,趁着本督念着旧情还有那么些耐心,劝你最好还是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今日李家人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座大宅院!”说完,两排的卫兵便哗啦啦地举起背着的□□,枪口对着李家众人。
莫姨奶奶哆嗦道:“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若是这宅邸你尽管拿走便是了!”
郑士麒得意地挑眉:“果然,还是姨娘明事理,本督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了!当今的总统下令,要在皖地修建一条往北平输送军粮的铁路,可好巧不巧的是,你们这李家大宅挡了我们修路的道。李老夫人应当明白,本督这么说,可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把宅子腾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家老小一条活路。”
赵氏眼含嘲讽:“便是不给,你们这群人如今不也正是把我李府拆得七七八八了吗?郑士麒,你到底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郑士麒嗤地笑了一声:“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本督也不绕圈子就直说了!世人都传李公富家天下,想来也是,风光占尽清廷六十余载,死后留下的肯定也不止这宅子和田地吧!督军府最近手头紧了些,老夫人若是真的明事理知进退,应当知道该如何做吧?”
那少年副官自打进了这宗祠便一直懒懒散散地靠着柱子,此时听到都统这样说,少年猛地抬起眼,一双薄凉的单眼皮里闪过一抹精光,却扣着高傲不屑的味道。
赵氏先是低头冷笑,后来笑声渐大,最后竟也收不住地放声大笑。郑士麒一阵羞恼:“老太婆你笑什么?!”只见赵氏停下笑朝他招了招手,郑士麒将信将疑走过去,却不想赵氏伸头就往他军装上啐了一口:“郑士麒你想都别想!”
“你!”郑士麒恼羞成怒地揪着赵氏的衣领,“死老太婆你简直不知好歹!”
赵氏梗着脖子,怒目而威:“我不妨告诉你,我家老爷留下的东西我便是白白给那贩夫走卒给百姓贱民,都不会给你!”
郑士麒连说了三个好字,甩开她:“老贼婆你骨头硬,我倒是要看看你心肠有多硬!把李府所有人给我抓起来挨个枪毙,什么时候贼老婆子肯说话,什么时候再停枪火!”说罢,那些士兵按照他的命令去抓逃窜的人,枪声叫声混乱成一片漩涡风暴,但看到李家人挨个被枪决,宅院外围观的镇民竟然开始叫好。
郑士麒撇过头便瞧见曾氏,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贪婪的笑,箭步上前抓住曾氏的胳膊:“多年前,我便听说仲彭兄娶了貌美无比的曾家闺秀,恐怕就是你吧!可惜啊,仲彭兄没这个福分消受这美人之恩,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跟了本督日日快活,总比在这里陪着一帮死老太婆当个寡妇强!”
“你!请你放尊重些!”曾氏使劲挣脱着他的桎梏,脸上半丝血色也无,越发衬得眉眼漆黑。赵氏两眼通红,手里拐杖朝他狠狠打去:“畜生!郑士麒,你这个畜生!”
“死老婆子!”郑士麒吃痛,骂了一句猛地抬手一枪打在赵氏身上,打了一枪似乎还不解气,换镗接连打了十几枪直到赵氏没了气才停了下来!
曾氏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赵氏痛哭叫到:“娘!”女子一把拔出发髻上的银簪子狠狠地朝郑士麒的手扎去,一下子戳出极深的血洞。郑士麒疼得大叫一声,趁着他吃痛的功夫,曾氏转身提起裙角向外奔去。“快!抓住她,不要伤了她,要活的!”郑士麒抱着流血的手疼得大叫。
曾氏跑到院子中央,几名士兵拦着她挡住去路。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曾氏两只手便被两名士兵扭在身后无法动弹。“你们放开我!”曾氏死命挣扎地叫道,“你们放开我!”
“娘——”躲在井底下的君闲哑着声音哭道。
女孩连忙捂住弟弟的嘴巴,咸涩的水泽从她的眼窝落下。落旌紧紧地抱着君闲,几丝月光从尚未合拢的石头缝里钻进来,洒在他们身上,带着对人世的绝望。
“卖国贼,死的好,死得干净!”
“这种卖了国家当了帝国主义走狗的家族,人人得而诛之!”
“都是报应!没了晚清的庇佑便是丧家之犬了!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不得好死……”
井壁上结着厚厚的青苔,空气都沾着潮湿的意味,水泽透出的寒气直钻人骨头。然而这一切,都比不过外面的枪声、痛苦的叫声、怨毒的诅咒来得让人寒心。
那些声音交错在一起,毫不留情地击打着女孩脆弱的耳膜,一下一下恍若削骨一般疼。但是一切的寒痛都止于带着硝烟味道的枪声,而在那一声枪响之后,所有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不见。
黑暗中,落旌大大地睁着眼睛,不敢眨一下。君闲攥得她胳膊生疼,而从阿弟憋得快要窒息的哭声中,落旌依旧睁大着眼睛,喃喃道:“君闲,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标题的都是已经捉虫修文完毕的,如果还有错别字,大家记得提醒我呐~~
如果之后找章节不好看标题的话,可以看看内容提要呐~~
☆、第3章chapter.03少年副官
“君闲,别怕。”
男孩的头狠狠地抵着女孩的脖子,像头发狂的幼兽般呜呜噎着。
这一刻,他们血脉相连,就像感应到的痛苦也是同样地不少一分。无关年纪,也无关心智。他们都清楚在那声最突兀的枪声里,他们再一次失去了血脉至亲。
当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如同花开败般坠倒于地时,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齐齐投向开枪的少年副官……不敢置信那个眉眼不羁的少年竟然会罔顾督军的命令,朝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
那少年副官手中长|枪的口尚且冒着青烟,而他那双狭长的单眼皮里夹杂着几分同情。少年静静地看着那个女子倒落在地上,只见她的胸口处缓缓洇开一朵烟霞红色的花——层层叠叠地绽放,是不可名状的漂亮。
空中那带着血腥味的风将枝头尚未绽放的木槿花吹到曾氏身上,一霎间,女子喷洒而出的鲜血便染红了雪白薄亮的花瓣。
看着马上到手的美人就这样被人一枪打死,郑士麒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一把拽住那副官的领子,手高高地扬起:“狗娘养的兔崽子,你敢坏我的好事?!”然而在少年嘲讽轻蔑的目光,那巴掌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上不去下不来。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你是在对我说话吗?”那少年副官懒散地挑起平眉,轻言慢语地嗤笑了一声,“郑都统,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郑士麒被少年一番话怼得脸涨红如红虾,他生生憋下一口气,反手狠狠给了自己满是横肉的脸一巴掌,再是谄媚地陪笑道:“寒云少爷,下官一时情急忘记了规矩!还望少爷不要见怪!”
见状,袁寒云嗤地一声笑,挥手像是赶苍蝇般推开面前的郑士麒。月色下,清挺不凡的少年闲云野鹤般地踱了两步,然后猛地一转身抬起手中长|枪,黑黢黢的枪口正好对着郑士麒的脑门,越发衬得少年眼瞳漆黑如寒星。
郑士麒被他这一举动,吓得面如土色直求饶:“下官无疑冒犯,少爷千万可别当真啊!”
蓦地,少年偏头露齿一笑,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本来只不过是来玩玩图个新鲜,没想到有的蠢货还把一场游戏当真了!”念及众人面前,郑士麒到底还是一个都统,袁寒云收回枪打量着这座府邸,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漫不经心,“世人都说李氏一门卖国求荣,李文忠公更是敛财的一把好手,只是也不知道这座大宅子中到底发了多少国难财?”
郑士麒顺着他的话下了坡,陪笑道:“就是,传言李中堂临终时给了自己遗孀一样东西,说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万万丢不得,也不知道被那老女人藏在哪里。”
听着郑士麒搜查李府的命令,袁寒云眼含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提枪重新靠回柱子上。当众人注意力都再次放在传闻中富可敌国的宝贝时,只有袁寒云一直注视着倒在地上尚未咽气的女子。
少年静静注视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只见她艰难地呼吸着,中弹的前胸汩汩地流着热血,而青丝濡着汗水紧紧贴着脸颊,眼底明明灭灭地望着不远处生了青苔的古井。
袁寒云微微皱眉,不明白这个女人临死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他虽年少,可也因为风流不羁的作风,被唤作京都四少之一。少年一向怜香惜玉,之所以会朝曾氏开枪,只不过是因为看不惯郑士麒强占寡妇的行为,与其受尽屈辱再死倒不如干净了断——
而现在,袁寒云才蓦然发觉,其实那个李家寡妇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火光明灭中,人影绰绰下,清俊不凡的少年眼底含着疑惑,他插兜走上前,细细打量着奄奄一息的女子,在这充斥着血腥与枪声的四方天地里,仍带着少年人与生俱来的闲适与散漫。
袁寒云只见那个美丽女子目光哀切地望着自己,她那双漂亮杏眼盈盈凼凼地浮起水汽,就像是绝望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掉。月光带着丝丝点点的星光如同丝缎垂下,落在沉重坚默的磐石上,像绝望,又像是在无尽的绝望之后,那一点点微末渺茫的希望。
半响,少年垂下眸,转身便坐在了那蹲青石之上,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仿佛漫不经心,只是眼神一直注视着血泊中的女子。而随着他的动作,石井上的石磐发出闷哼的声音,仿佛老妪痛极而发出的喑哑呻|吟。
“阿姐,那是娘吗?”
男孩冻得嘴唇泛青,紧紧贴着女孩,“是娘,来接我们了吗?”
落旌仰着头,阴冷的月光努力地从缝隙中钻进来,洒在女孩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血色。女孩睁大着黝黑的眼,那双清澈的瞳仁充斥着水汽,化作水珠从脸颊上滚滚而落。
杂乱无章的枪声、毫不留情的破碎声、官兵猎犬的怒喝声还有村民看戏叫好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却唯独再没有了至亲的声音。
女孩一直维持着仰头的动作,眼泪从她的眼角滑入鬓角,像是陨落的流星,一颗接着一颗转眼消失无踪。半响,落旌紧紧抱住君闲的脑袋,摇头低声说道:“不,不是娘。”男孩浓密的睫毛滑过她的掌心,下一秒她冰凉的指尖感受到的,是灼热的水泽。
血泊中的女子已经渐渐失去了体温,只是临死前,她仍然半睁着那双好看的杏眼。
天光洒在军装上,带着几分黎明的微凉。一直坐在磐石之上的袁寒云终于听到了来自磐石之下来自那口四方井井底中那不可抑止的细碎哭声。
不知为何,周遭明明是嘈杂而慌乱的,而那强自被压抑的哭声明明很小,却在喧嚣若沸水的环境中被少年听得一清二楚——让他觉得就像是用狗尾草缠在了尾指上,不算特别疼却带着无法忍受的酸涩和痒。
此时一只猎犬走过来,只见那黑色的猎犬耸着鼻子在已经死去的曾氏身旁闻来闻去,顺着味道便朝袁寒云大声地吠了两声。袁寒云不动声色地挑起平眉,嘴角仍旧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是眼神渐渐冷下去,等到那猎犬已经过来的时候,少年猛地起身一脚踹在了狗头之上,用力之大,将那猎犬踹得平飞出去了好几米远。
明灭火光越发衬得美人尖狠厉如荆棘,少年整个人却是松松散散地一脚踩在了磐石之上,挑衅地朝那被踢蒙了的猎犬微微偏头一笑。那猎犬被踢得怕了,低声呜呜几声便去了别处。
“寒云少爷,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郑士麒走过来,奇怪地看着他和那只夹着尾巴离开的猎犬,“怎么,是那只狗不长眼惹到您了吗?”
袁寒云耸了耸肩,单脚踩着磐石,而手肘不羁地抵着膝盖:“哦,没什么,我不太喜欢一只狗朝我大呼小叫的样子,当然,这一点对于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少年那双丹凤眼深深盯着脸色一白的都统,嗤地一声笑,“找了这么久,郑都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郑士麒晦气地啐了一声:“把宅子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发现,真是晦气得很,要不然就干脆一把火烧了这里算了!”
清俊散漫的少年微微抬起头看着这传闻中的李家半街,眼眸深深,只是脸上仍旧带着无所谓的笑:“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便烧了吧。如果让李氏其他人知道是你暗中搞鬼,估计也不会放过你。记得把事情办利落些,也省得日后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在少年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十里半街的李家旧宅一夜之间被烧得干净,徒留皖水河畔断壁残垣。
月上枝头,星光稀疏。
淝河水畔,乌蓬草船。
摆渡人独立船头,无根鸟背井离乡。
落旌沉默不语地牵着君闲的手,跟在少年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既不问那少年是谁为何要救他们,也不问他要带他们去哪里,只是一双发红的杏眼在星光夜色下越发幽深。
袁寒云背着手踱着步子,他一直在等两个小萝卜头开口问自己问题,谁料俩小鬼别说一句感谢话也没有就连开口也不曾有过。到了渡口,少年一脚踩在那船板上,抱着胳膊转身,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小鬼,你们是哑巴吗?”
落旌身子不禁一抖,而君闲立刻抱住女孩的腰,一双圆眼害怕地瞧着少年。
月光下,袁寒云眸色渐深,他可不想忙活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捞到。毕竟,冤大头可不是谁都愿意做的。少年那双单眼皮儿直勾勾地盯着落旌,头也不回地对摆渡人说道:“老唐,把他们运到南洋找人卖掉,俩小孩儿长得漂亮,还是能卖十几块大洋——”
“不是哑巴。”落旌垂着眼睛低声快速答道。
袁寒云不动声色地挑了眉,看着女孩额头上干涸的鲜血,像是白玉生出了红斑,丽得惊人:“你受伤了吗?”说着,少年上前一步想要碰她,却被女孩恐慌地躲了过去。
落旌更加深地埋着头:“没有。”
袁寒云何许人也,从来都是别人对他逢迎拍马,何时有自己热脸贴人的时候。少年冷哼一声收回手,从怀里掏出所有的大洋递给摆渡人,“老唐,送他们去上海,到时候那里的车船码头随他们怎么走。”老唐看着袁寒云手中的十几块大洋一怔,少爷吩咐做事什么时候给过他大洋。
眼见着袁寒云眼底腾起不耐烦,老唐忽然明白了什么,忙不迭接过大洋。
少年留了一块大洋捏在手中,他转身弯下腰跟落旌对视着,挑眉道:“你们是李家的孩子,如今李家那臭名远扬的名声足以让你们变成过街老鼠。相信我,你们姐弟俩会跟乞丐野孩子无异,哦不对,你们会比乞丐还惨,因为没有人会给李家的孩子一毛钱。但是,现在你只要跟我说句俏皮话,这块大洋便是你的。”
借着皎洁月色,少年终于看清了眼前女孩眼底的光,像是明火一样。
她会出落得比她母亲还要美。这是袁寒云看着女孩脏污的外表时,脑子里钻出的想法,哪怕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层层防备与无法言明的痛恨。他突然想要改变主意,只是这团刚生出来的火下一秒便被女孩平静无波的话语从头到尾浇灭了干净——
“我记得你的声音,也会一直记得你的声音。”
微微弯着腰的少年神情一怔,半响,他嘴角的笑意就像是深冬的冰碴带着冷硬僵硬。梆子声声,一声一声地挑拨着脑海里的弦。袁寒云挑眉,像是被女孩的目光烫到一般,少年转头看向前方,目光落到的地方是一处深巷:巷子两旁白墙黑瓦,而雀檐上堆垒苦绿青苔。
天上清月泠泠,四下静寂。
见袁寒云终于不再说话,落旌垂下眼,伸出手轻飘飘地拿下他手中的银币,连一个眼神都不曾递出便带着君闲钻进了乌篷船。或许按照从前祖母和教书先生讲的大道理,落旌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收下这枚大洋,但是现在,身无分文的她需要照顾君闲与自己。
木桨划开月光下平静流淌的河面,切开层层由内而外的伤口。
很快,乌篷船隐没在黑暗里,而寂静的黑白巷子中传来打更的梆子声示意着时间的流淌。少年微微挑眉,月光下他的眼角带着天生的风流薄情,明明是调笑的语气却不带一丝温度:
“那么,最好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本小说有历史人物,也有历史真实事件,不乏虚构人物。
再次申明,女主和男主是我笔下的人物,不存在于历史之中。
历史太过真实,太过一板一眼,而我想通过笔下的人物去描绘一段往事,表达我从历史那些过于冷漠的文字之中所感受到的震撼、悲哀、苍茫、欢喜与感动。
当然,现实当中的李府半街并没有被大面积烧过。
本次修改了袁寒云与曾氏的bug。